我的视线,这么久以来都不得不为一把蓝色的雨伞所牵绊……
那蓝色,明彻如天空。
小时候的那些下雨天,妈妈总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来学校接我,我的头顶是一片蓝色,肩膀也笼罩于一片蓝色之中,触目所及都是一片蓝色的无雨的天空。
后来的一个下雨天,矮小的我抬头和妈妈说话,却发现妈妈的那一半天空是一片阴沉的灰色,风夹杂着雨滴,落入妈妈灰色的天空,妈妈的肩膀湿了,额前的头发也湿了,而我,依旧置身于一片蓝色的无雨的天空。
“妈妈,雨伞歪了,”我提醒道,“没有,雨伞没有歪啊。”妈妈轻轻回答,我的视线落在倾斜的伞柄上,“是真的,雨伞歪了。”妈妈固执地说道,“没有,真的没有……”
后来我长大了,不再要妈妈在下雨天接我,那把蓝色的伞在柜子中一年一年地褪色,我曾一度以为我淡忘了它。
或许是巧合,又是一个雨天,又是那把蓝色的伞,伞下是妈妈和我,快和妈妈一样高的我撑着伞。
我的视线那么不自觉地落在了伞柄上,那一幕与小时候的情景混在了一起,妈妈笼罩于一片蓝色的无雨的天空。而我的肩膀湿了,头发也湿了。
“雨伞歪了,”妈妈提醒我,“没有,没有歪啊。”“是真的,雨伞歪了,”妈妈重复道。“妈,真的它没有歪,没有。”伞下是许久的沉默,回头却瞥见晶莹的水珠划过妈妈的脸颊。
那把褪了色的伞,又重现以前明彻如天空的蓝色。
终于明白,这么久以来,妈妈都为我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,现在,我多想也给妈妈一片快乐的天,即使孟郊说过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
于是我的视线便牵绊于那把蓝色的伞,每天深夜在灯下夜战的人是我,每个周末穿梭于补课地点的人是我……
这一切,都因为那把倾斜的蓝色的伞。
那蓝色,明彻如天空,让我的视线不敢移开,永远都不敢移开。
又要返校了。依旧和以前一样,母亲送我。我走在前面,母亲走在后面。
虽说是秋季,可阳光却不和煦,和七月的烈日差不了多少。我一个劲地喊着热,太热了,而母亲却一声不吭。走到马路上,迟迟不见车的影子,我嘀咕着:“车怎么还不来?是不是天太热,司机们都躲起来休息了?是不是要和我作对,不来了呢?是不是。唉,真没劲!”
等了一会,母亲建议:“走到前面去一点,前面也许有车。”于是,我往前走,而母亲却又在后面走着。“妈,您回去吧,天太热了,我不要紧。”我对母亲说。“再送你一会。不着急!”母亲说。这下我同母亲并肩走着,彼此沉默不语。
一丝微风袭来,撩动了母亲那乌黑的头发。隐隐约约中,我好像看到了有白色的东西掺杂在母亲的发丝中。定睛一看,是白发!我惊呆了!一直以来,我都没有在意过岁月会在母亲身上留下的痕迹,只知道妈妈就是妈妈,我的母亲永远年轻!
从来也没有想过,才三十几岁的母亲头上竟然有了白发!再看看母亲的脸,分明已经被岁月的风霜刻上了条条皱纹。逝者如斯!母亲在一天天的变老,我在一天天的长大,母亲把满腔的爱默默地付诸在了儿女身上。我幸福,母亲说,看着女儿一天天长高长大,一天天懂事,她当然也幸福。
和母亲走了一段路了,仍旧没有车来。看看母亲,母亲身子有点丰腴,走路很吃力,已经满头大汗了。“妈,您回去吧,别送了,我能到学校了。”我说,样子很诚恳。“再送你一会,就送到前面。你看,送送女儿,妈妈很幸福啊!”妈平静的说,又往前走着。我不愿母女就这么一直沉默。以往我从不和母亲拉东扯西,现在我开始主动说。我说我在学校的表现,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,母亲听得好认真,仿佛自己也身处其中,如痴如醉,可爱得像个孩子。
前面有颗大树,我停了下来,母亲也停了下来。“妈,您回去吧,别再送了。”我一遍遍地催促着。“就送一会,反正我已经出来了,家里又没有事!”母亲一遍遍地回答着。幸福得像一个孩子!
“嘟。”一阵车鸣,母亲笑了,我也笑了,车终于来了。我上了车,母亲仍旧站在树下望着我,宛若沐着秋风的红高粱。“妈,您快回去吧!”我大声对母亲说。
“记住了,一定要加油读书!”母亲一个劲地对我说。车越走越远,最终消失在母亲的视线里,我知道母亲一定还在那儿望着,脸上露出爱的微笑,很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