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花秋月何时了?往事知多少。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
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
李煜(937—978),南唐末代君主。初名从嘉。字重光,号钟隐。李璟第六子。国破降宋。后为宋太宗毒死。李煜在政治上虽庸驽无能,但其艺术才华却卓绝非凡。工书法,善绘画,精音律,诗和文均有一定造诣,尤以词的成就最高,被誉为“千古词帝”,对后世影响亦大。其词主要收集在《南唐二主词》中。现存词可确定者三十八首,存诗十六首。
《虞美人·春花秋月何时了》是一首情感深沉、语言优美的词作,出自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后主李煜之手。这首词通过自然永恒与人生无常的对比,表达了作者对生命的思考和无尽的哀愁。
整首词语言优美、情感深沉、结构紧凑。通过自然与人生的对比,作者表达了对生命无常的感慨和对故国的无尽哀愁。同时,这首词也反映了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和追求永恒的思考
李煜的故国之思也许并不值得同情,他所眷念的往事离不开“雕栏玉砌”的帝王生活和朝暮私情的宫闱秘事。但这首脍炙人口的名作,在艺术上确有独到之处。
“春花秋月何时了”表明词人身为阶下囚,怕春花秋月勾起往事而伤怀。“春花秋月”人多以美好,作者却殷切企盼它早日“了”却;小楼“东风”带来春天的信息,却反而引起作者“不堪回首”的嗟叹,因为它们都勾发了作者物是人非的枨触,跌衬出他的囚居异邦之愁,用以描写由珠围翠绕,烹金馔玉的江南国主一变而为长歌当哭的阶下囚的作者的心境,是真切而又深刻的。
面对“春花秋月”这良辰美景,引起无限往事的回忆:“往事知多少?”回首往昔,身为国君,过去许许多多的事历历在目。据史书记载,李煜当国君时,日日纵情声色,不理朝政,枉杀谏臣……透过此诗句,不难看出这位从威赫的国君沦为阶下囚的南唐后主,此时此刻的心中有的不只是悲苦愤慨,多少也有悔恨之意。
“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”苟且偷生的小楼又一次春风吹拂,春花又将怒放。回想起南唐的王朝、李氏的社稷——自己的故国却早已被灭亡。作者身居囚屋,听着春风,望着明月,触景生情,愁绪万千,夜不能寐。
一个“又”字,表明此情此景已多次出现,这精神上的痛苦真让人难以忍受。“又”点明了“春花秋月”的时序变化,词人降宋又苟活了一年,加重了上两句流露的愁绪,也引出词人对故国往事的回忆。
过片“雕栏玉砌应犹在”一句承上,写的是回首中故国的情景。这句与上片一、三句相应,全从宇宙之永恒不变一面下笔。上文说“故国不堪回首”是不能忍受“回首”之悲苦,但这句“雕栏玉砌应犹在”,说明虽“不堪回首”,却又不能不“回首”,而是时时刻刻都在“回首”。
“只是朱颜改”一句揭示出物是人非。这句与上片二、四句呼应,全从人生短暂、变幻无常一面下笔,表现出“往事”“故国”“朱颜”都已经长逝不复返的哀痛。这里暗含着李后主对国土更姓,山河变色的感慨。“朱颜”一词在这里固然具体指往日宫中的红粉佳人,但同时又是过去一切美好事物、美好生活的象征。
以上六句,作者竭力将美景与悲情,往昔与当今,景物与人事的对比融为一体,尤其是通过自然的永恒和人事的沧桑的强烈对比,把蕴蓄于胸中的悲愁悔恨曲折有致地倾泻出来,凝成最后的千古绝唱——“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”作者以其奔放之笔用问答的形式吐露心中深长的愁恨:先用发人深思的设问,点明抽象的本体“愁”,接着用生动的喻体奔流的江“水”作答。
用满江的春水来比喻满腹的愁恨,极为贴切形象,不仅显示了愁恨的悠长深远,而且显示了愁恨的汹涌翻腾,充分体现出奔腾中的感情所具有的力度和深度。同它相比,刘禹锡的《竹枝词九首》其二“水流无限似侬愁”,稍嫌直率,而秦观《江城子·西城杨柳弄春柔》“便作春江都是泪,流不尽,许多愁”,则又说得过尽,反而削弱了感人的力量。
此词所以能引起广泛的共鸣,在很大程度上,正有赖于结句以富有感染力和象征性的比喻,将愁思写得既形象化,又抽象化:作者并没有明确写出其愁思的真实内涵——怀念昔日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,而仅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态。这样人们就很容易从中取得某种心灵上的呼应,并借用它来抒发自己类似的情感。因为人们的愁思虽然内涵各异,却都可以具有“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那样的外部形态。由于“形象往往大于思想”,李煜此词便能在广泛的范围内产生共鸣而得以千古传诵。
全词以明净、凝练、优美、清新的语言,运用比喻、比拟、对比、设问等多种修辞手法,高度地概括和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者的真情实感。此词感情之深厚强烈,真如滔滔江水,大有不顾一切,冲决而出之势。一个处在刀俎之上的的亡国之君,竟敢如此大胆地抒发亡国之恨,是史所罕见的。
李煜这种纯真感情的全心倾注,大概就是王国维说的出于“赤子之心”的“天真之词”,以致作者为此付出了生命。法国作家缪塞说:“最美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,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。”(《五月之歌》)这首词就是这样的作品。